997年3月26日，警方接到一通匿名报警电话，在美国加利福尼亚州圣达菲牧场一座豪宅里发现了39具尸体，包括21名女性和18名男性。经确认，这39名死者分别来自9个州，年龄从26岁至72岁不等，其中有护士、退伍军人等，生前都是一个名为“天堂之门”（Heaven’s Gate）的组织成员。

这些尸体平卧在屋内的床上和地毯上。除了两名死者之外，其余死者都用紫色方巾遮住了头和肩膀。大多数人是在服用完镇静剂苯巴比妥和烈性酒之后，用塑料袋紧套在头上窒息而亡的。

经调查，惨案发生于三天前，39名成员分三批自杀，一批自杀后，后一批进行清理。该组织65岁的头目马歇尔·赫尔夫·阿普尔怀特（Marshall Herff Applewhite）在第二批殉教者之列，他的尸体躺在主卧室的一张特大号床上，与其他人分开。

▲自杀现场。来源：大卫·麦克纽斯/盖蒂图片社

挚爱诀别

听闻这一惨案，史蒂文·希尔（Steven Hill）不禁悲从中来，他的妻子伊万·麦克可迪·希尔（Yvonne McCurdy-Hill，教名为DVVODY）就是那位最年轻的死者，此时，距离她参加邪教还不到半年时间。史蒂文在“邪教新闻网”痛诉了自己的经历。

生下双胞胎女儿不久，伊万不幸患上了产后抑郁症。1996年秋，希尔夫妇将刚出生的女儿扔给了伊万的母亲，共同加入了“天堂之门”邪教组织，一同被扔下的，还有他们的旧日生活。

在那期间，史蒂文大多数时间都在该组织的图书馆里读书看报。由于阿普尔怀特热衷于收集有关该组织的媒体报道，因此图书馆里存放着大量关于Ti（即共同创立者邦尼•奈特尔斯）和Do（即创立者马歇尔·阿普尔怀特）的旧新闻剪报，还有杂志文章、广告传单，以及其他各类报道。此后，图书馆规模不断扩大，还涵盖不明飞行物、通灵等相关书籍。

一个月后，史蒂文生病了，组织便要求其离开。伊万原本也想一起回家，但早先伤透了心的母亲告诉她，双胞胎女儿永远不会再回到她的监护之下。失去了孩子，其他任何地方都毫无意义，伊万于是选择留下。

史蒂文没想到，这一走，就是诀别。

就在此时，业余天文学家卡克·什拉梅克（Chuck Shramek）通过Art Bell广播节目发布了第一张所谓“伴星”（Companion）的照片，称它正以某种方式跟随着海尔-波普彗星。他的这一错误观察被不断夸大并传遍整个世界。

▲马歇尔·阿普尔怀特

阿普尔怀特也得知了“伴星”的消息，推测这就是“标志”，是他期待已久的“退出”计划的启动标志。他相信海尔-波普彗星的到来意味着人类的终结，而宇宙飞船会把他们带到更高层次。酝酿了4个月后，美国本土有史以来规模最大的集体自杀惨案发生。

早在1997年初，史蒂文就已注意到“天堂之门”网站上的“红色警报”开始闪烁，他以为这是妻子即将回家的信号，却没想到是这个组织正计划集体赴死。

同样因此失去此生挚爱的还有弗兰克·莱福德（Frank Lyford）。在福克斯电视台的节目中，莱福德称，正是阿普尔怀特的冷嘲热讽，导致他至今仍存在语言障碍，“在‘天堂之门’的经历，令我在各方面都丧失了力量”。

▲弗兰克·莱福德。来源：福克斯电视台

因为阿普尔怀特的精神虐待，莱福德离开了“天堂之门”，但是爱人艾丽卡·恩斯特（Erika Ernst）仍然留在组织内。两天后，他接到了恩斯特的电话，要求他回去，他则恳求恩斯特离开，可是他们谁也没能说服对方。再接到消息时，就是恩斯特的死亡噩耗。

▲美丽动人的艾丽卡·恩斯特。来源：福克斯电视台

被藏匿的未成年人

更令人深感不安的是，有消息称，20世纪70年代，“天堂之门”还曾吸纳未成年人，并将他们藏了起来。史蒂文·希尔在“天堂之门”的图书馆，也看到了关于未成年人离家出走加入“天堂之门”，随后被该邪教组织藏匿起来以躲避当局和家人寻访的新闻报道。

“天堂之门”资深信徒索耶（Sawyer）也证实了这一点。他声称，教会允许未成年教徒与他们的看护人（非教徒）“适当接触”，让他们安心，自己的亲人是安全的。

索耶称，有一名未成年人在16岁时从寄养中心加入了“天堂之门”，成年后离开。除了未成年子女之外，所有其他人只要达到法定年龄都要与他们的家庭隔绝。

“天堂之门”早期的营地并非固定场所，并且都经过特殊设计，以免被他人发现和监视。营地伪装得特别好，无论是从陆地还是空中侦察，都难以被识别。阿普尔怀特还在营地周围设置警卫，确保一旦有人试图接近他们，就可以迅速藏匿起来。

如果索耶关于孩子们的这部分信息属实，那么这个组织形象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更黑暗更险恶，这部分黑暗历史之前几乎从未被曝光过。

▲马歇尔·阿普尔怀特

20人神秘消失

这并非“天堂之门”首次进入人们视野。《洛杉矶周刊》1994年报道称，“天堂之门”计划在2月“离开”。1975年，《纽约时报》报道称，一位“天堂之门”成员在集会上说，他有一种感觉，“为了达到目的……你可能不得不放弃一切”。

而后有20人神秘地从俄勒冈州沃尔德波特的一家汽车旅馆大厅消失，引起全国关注。人们不禁发出疑问，这些人去了哪里？为何消失？但彼时的他们还知之甚少，因为真相直到1997年3月才大白。

1997年惨案甫一发生，美国国家广播电台ABC新闻主播黛安·索耶（Diane Sawyer）就对里奥·迪安吉洛（Rio DiAngelo）进行了独家采访。迪安吉洛是“天堂之门”成员，于惨案发生前六周离开待了三年的组织，那通匿名电话正是他打的。他自称是“世界的使者”“唯一剩下的人”，自己的使命是留下来向全世界讲述“天堂之门”的故事。

退出“天堂之门”前，迪安吉洛告诉阿普尔怀特，自己身负使命。阿普尔怀特被他说服了，给了他一张火车票、一台相机、一台电脑和1000美元，让他开始新生活。

惨案发生三天后，迪安吉洛收到了阿普尔怀特寄来的一个包裹，里面有“天堂之门”成员自杀前的录像等资料。通过分析这些资料，专家们认定“天堂之门”就是邪教。

▲里奥·迪安吉洛希望隐瞒自己的身份。来源：ABC

迪安吉洛1997年接受黛安·索耶采访时称：“我们就像在修道院一样生活。我们都是独身，期待精进。”

直到25年后的今天，迪安吉洛仍然能感觉到阿普尔怀特和奈特尔斯的存在，“虽然他们没有用人类的语言跟我说话，但是我感觉得到他们在”。

邪恶的组织

阿普尔怀特是一位长老会传教士的儿子，受父亲影响颇深。

1960年至1962年期间，阿普尔怀特在美国阿拉巴马大学任音乐老师，作曲家尼利·布鲁斯（Neely Bruce）是他当时的学生。回忆起阿普尔怀特在大学当老师时的情形，布鲁斯说他看上去一点也不像一个教授，嗓音美妙、魅力非凡、才华横溢。

阿普尔怀特在阿拉巴马大学所展现出来的特质——作为表演者的天赋和吸引学生的能力——是他成为邪教头目的敲门砖。

▲作曲家、表演者、前卫斯理大学音乐教授尼利·布鲁斯。来源：HBO Max

有传言称，已婚的阿普尔怀特与一名男研究生有婚外情，因此离婚并离开了学校。

1970年，阿普尔怀特开始出现幻听。他原本计划在得克萨斯州的休斯顿大歌剧院进行表演，但在排练歌剧《苏珊娜》时精神病发作，住进了医院。就在这时，阿普尔怀特与护士邦尼·奈特尔斯相遇。

彼时的奈特尔斯有四个孩子，喜欢占星术、不明飞行物等。二人的关系越来越亲密，遂成为精神伴侣，自称为“二人”（The TWO）。

1974年，“天堂之门”创建。

▲邦尼·奈特尔斯和马歇尔·阿普尔怀特。来源：VCI娱乐

研究人员认为，阿普尔怀特的音乐背景在“天堂之门”中起了特别作用。

二人对音乐剧《音乐之声》情有独钟，特别喜欢“Do Re Mi”。为了取悦二人，“天堂之门”成员修改歌词，演唱了自己版本的“Do Re Mi”《当你知道Ti和Do》。自杀前大约三个月，还拍摄了演唱视频。

▲“天堂之门”演唱视频，拍摄于1996年底或1997年初

将“你”打破

重塑一个全新的你

“邪教需要做的是把你变成一个墨守成规的人，让你成为一名真正的信徒，”社会学家拉里奇表示，“他们需要将‘你’打破，然后重塑一个全新的你。”

为了将信徒与之前的生活彻底隔绝，需要对信徒进行教化，而方式之一就是取一个新名字。

“天堂之门”成员的名字均由六个字母组成——在三个字母后加上“ODY”，所有字母都大写，比如MLLODY、SRRODY、TLLODY、RTHODY、CHKODY和ALXODY。

索耶的教内名字叫SWYODY，他解释说：“Ti和Do说要把我们领进他们的家庭，所以姓O-D-Y。”姓“ODY”表明他们是下一级别的“孩子”。“当我们‘长大成人’后，就会去掉Y，这样我们就成了OD的家人。”

▲“天堂之门”成员索耶。来源：HBO Max

阿普尔怀特和奈特尔斯称自己是乘坐“交通工具”到地球的外星人，将向人类传授更高级别的知识，带领信徒进入外层空间。他们宣称，信徒将蜕化成完美的外星生物，等时机一成熟，每个成员都能乘坐宇宙飞船前往天堂，如同化茧成蝶。

然而，奈特尔斯却于1985年患癌去世。她的死让很多人开始质疑，感觉精神信仰坍塌。

为了合理化奈特尔斯的死，继续蛊惑余下信徒，阿普尔怀特声称死亡是转变成外星人的必经之路。死亡时，他们的灵魂会进化成外星生物，然后被带到外太空涅磐，肉体不过是承载他们灵魂的“载体”。他称，奈特尔斯的灵魂已经离开了她的肉体，正在外太空等待他们。

正是这种洗脑导致了1997年的集体自杀。

▲“天堂之门”成员。来源：HBO Max

自我阉割

“天堂之门”认为性欲和性接触是非法的，因此要求成员身着中性衬衫和裤子套装。在一段培训视频中，阿普尔怀特表示：“我们正在进入一个没有性别的世界。”

为了压制自己的性欲，证明自己超越常人，“天堂之门”中有7到9名男性（死亡的18名男性中有7人）进行了阉割。最初，他们试图自我阉割，然而第一个尝试失败的史蒂文·麦卡特尔（Steven McCarter）因此进了医院。为了毁灭证据，索耶把史蒂文·麦卡特尔割下的睾丸从码头扔进了水里。

阿普尔怀特便带领其他人前往墨西哥手术。

有分析认为，阿普尔怀特试图以此解决自己的同性恋倾向问题。根据阿普尔怀特最后留下的影像分析，他死前正遭受妄想、性压抑和临床式偏执症的折磨。

索耶认为自己是个失败者，本来也该“随班毕业”，但因为无法控制自己的手淫欲望，也不想被阉割，便于1994年离开“天堂之门”。彼时他已在“天堂之门”待了18年。离开时，阿普尔怀特给了他一张机票，还给了他600美元。

▲死去的“天堂之门”成员身上都有这样一个三角臂章，上书：“Heaven’s Gate Away Team”——“天堂之门”脱离队。来源：HBO Max

“天堂之门”网站的运行者

自杀事件发生25年后，“天堂之门”的网站仍然在运行着。虽然它从来没有更新过，但一直有人在支付托管费用。这人既不是迪安吉洛，也不是索耶——他们是科迪（MRCODY）和斯福迪（SRFODY），现名马克和苏珊·金（Susan King）。

这两人结婚了，但他们向英国《镜报》解释说，二人是“任务伙伴”，“日常生活就是完成常规工作，处理家务、维护网站、回复电子邮件，回答随时出现的知识产权等问题。”

他们称自己为泰拉（TELAH），是人类的进化级，仅次于“二人”。

当被问及“天堂之门”还有多少成员时，他们说，自“天堂之门”1997年关闭后，再也没有新成员加入。

▲“天堂之门”成员的尸体被运走。来源：John Chapple/Getty Images

万恶之源

“天堂之门”成员查克·汉弗莱（Chuck Humphrey，教内名RKKODY）未能参与当时的集体自杀。6周后，汉弗莱和韦恩·库克（Wayne Cook）相约自杀，他们也穿着相同的耐克鞋，盖着同样的紫色裹尸布。一番操作后，库克死了，但汉弗莱又活了下来。9个月后，汉弗莱再次自杀，像死去的那39人一样，他手里也拿着一张5美元的钞票和一些硬币，据说这是他们为星际旅行准备的费用。这一次，他终于如愿以偿。

罗伯特·利昂·尼科尔斯（Robert Leon Nichols）也以类似的方式自杀身亡，死前留下一张纸条，上面写着：“我要和之前的人一起登上伴随海尔-波普的宇宙飞船。”然而，尼科尔斯此前并非任何教派成员。

直至今日，索耶依旧是“天堂之门”的忠诚拥趸，相信阿普尔怀特就是耶稣再临。他把当时的离开看成自己的失败，“我真的是一个可怜的人，真的”。

迪安吉洛更是反问质疑者：“如果阿普尔怀特只是一个来自得克萨斯州的同性恋音乐老师，他如何能用高级的方式教授所有这些？”

马克和苏珊·金也找到了让网站继续运行的动力，他们对《镜报》说，“Do（阿普尔怀特）会回到这个星球……他以前来过很多次，推动了人类进步。”

他们均不认为1997年那次是集体自杀，而是坚信那些人登上了宇宙飞船。在接受澳洲新闻网的采访时，苏珊·金称：“人人心情愉悦，因为他们最终进入了下一个阶段。”

▲警方搬运尸体

邦尼·奈特尔斯生前曾给女儿特里（Terrie）写过信，信中告诉女儿要过正常的生活。若不是1985年死于癌症，也许连奈特尔斯自己都想离开“天堂之门”了。

时至今日，“天堂之门”惨案仍是全球媒体特别是美国主流媒体的话题“宠儿”。2020年12月，时代华纳旗下的HBO播出了四集系列纪录片《“天堂之门”：至邪之教》（Heaven’s Gate: The Cult of Cults）。

今年3月11日，由美国国家广播环球公司（NBC Universal）和福克斯新闻共同打造的hulu视频网站播出两小时特别节目《身边的邪教：“天堂之门”的神秘与疯狂》（The Cult Next Door: The Mystery and Madness of Heaven's Gate），重新回顾了这个案件，揭露了马歇尔·阿普尔怀特和邦尼·奈特尔斯不为人知的秘密和幕后故事。

（责任编辑：徐虎）